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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的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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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的残月

潘多拉的残月

 

【枫散】黑暗中不许接吻

Warning:很雷,很雷,很雷,且有三观不正内容,请注意避雷

*全文1w2左右,现代paro,努力考进城市的大学生叶x活得很厌世堕落的社畜散

*我流类现实主义文学,雷点很多,散非洁且有和路人相关描写,总之慎入

*算是忙里偷闲之作,有些想表达的东西并不是很清晰,请谅解QwQ

*推荐BGM -《Reflections of Life》




Summary:我已经预备好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一个人偏把我救活了又不理我,撇得我枯死,慢慢地渴死。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散兵自认为自己死在十二岁一个潮湿闷热的晚上。那天他蹲坐在出租楼外的土堆上,看了很久的月亮,过了很久他的脑海里依旧残存着那晚月亮丰满盈亮的模样,像一个过于温柔的吻。他的母亲扯着大嗓门在他身后喊他回家,他在老楼昏黄的灯光下读出了母亲眉眼间的不耐烦,他看月亮的行为在母亲的眼中就像是被随手倒进街边沟里的污臭的垃圾,没有意义,只够腐烂。

如果有人那晚上问他他未来想要干什么,他会说他想写诗。

第二天他们便都死了。散兵会忘掉自己昨晚还在那栋楼下看月亮,第二天在他上学的时候,出租楼的电路老化起了火,他的父母在起火的时候正躺在床上睡得酣甜,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散兵觉得自己死了。他的母亲先是一脚将他的诗歌梦踩得粉碎,接着他的父母又这么荒唐地死去,他就像是被往街边随手一丢的垃圾,谁都能上前来踹一脚的野狗。他知道他们一定是昨晚喝了过多的酒,在昨晚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时,嘴巴里还喷吐着令人生厌的酒臭味。

散兵拖着行李箱,买了一张廉价的站票去了另一座城市。他的父母给他留下的遗产几近没有,大部分也都在大火中燃烧殆尽。在找到当地的政府机构后,工作人员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十二岁的男孩,他有一张冷漠而漂亮的脸,还有一双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眼睛。

“我想离他们远点。所以麻烦帮我找一份工作,谢谢。”

送他去当童工是不可能的。散兵转眼就被按头送进了附近的初中借住,好心的工作人员帮他办理完了一系列的手续,甚至帮他争取到了免去住宿费和用餐补助的机会。散兵觉得他的善意很可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有些发愣,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孤儿的现实,好像如梦初醒。

开玩笑,也没见得他之前活得不像个孤儿多少。一个抽烟一个酗酒,一对烂人夫妇生的流浪狗儿子罢了。就连在他看月亮的那个晚上,她将他抓回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酒后惊醒,看到水槽里一大堆没洗的碗碟,才想起来那个该干活的儿子跑没见了。

他的第二次死亡降临在他十九岁那年。在搬迁到新的城市后散兵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一些,以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学生时代过得是极其堕落的。在失去了与世界的最后一丝羁绊后,他像深秋从枝头跌落的枯叶,坠进了这黑暗的尘世里,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第一次高考失利后,散兵复读了一年。他突然惊觉自己大概是要活得像个人样了,他既没有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尸体也没有腐烂发臭。他坐在高三的教室窗边,夏末的风吹得他半边脸发烫,他眯了眯眼向窗外看去,窗外的烈阳照得他头晕目眩。

第二年高考后他填报志愿,高考成绩出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十九岁生日。他咬着塑料笔盖,脑海里无端闪回十二岁那一年看见的月亮的景象,那亮盈盈的月光像是海上的泡沫,将他的思绪轻轻托着漂浮起来。但是他嗤笑着十二岁的自己,填报了一个和诗歌毫无关系的专业,再往后,被他的母亲踩碎的那个他被他自己彻底火化了。

在散兵小的时候他认为所有去上班的人都是傻逼。就算是现在他自己成为社畜的时候他也依旧这么觉得,就像是上学一样,都是没有意义折磨人身心的东西。在他工作的那一年他二十六岁,枫原万叶二十一岁。枫原万叶是坐火车辗转来到这里的,在他生长的那个常年被大雪包裹的小城,一条铁轨犹如一条银亮的蛇,从山里蜿蜒出来。

散兵住的地方是在他工作的公司外的一处老居民区,红漆刷的墙,墙上还涂着上个世纪的标语,交错的电线在狭窄的小巷上空,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灰蒙蒙的玻璃。房东身材肥大,腰间总是挂着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发出的金属碰撞声甚至盖住了拖鞋耷拉的声响。在拿到房间钥匙的第一天散兵皱着眉,忍受着房东嘴里的烟味,不耐烦地接下了对方的一大堆喋喋不休。

“哦,还有个跟你合租的大学生,大概下个月到。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帮我把钥匙给他,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他口中的麻烦根本不是一个礼貌的问句。散兵心想,但是一想到这是未来收他房租的人,他还是在脸上挂起了一副勉为其难的假笑,“不麻烦。”

好像已经提前学会了当一个社畜的基本技能。散兵在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想。他在一家很小的公司就职,因为公司小,员工也少,所以压在每个人头上的工作也更多。散兵在一个月后学会了标准的假笑和附和,九十度鞠躬,就算在心里把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也要点头哈腰,然后继续忍受加班到深夜的痛苦。

如果当年改个志愿是不是就不会走这条路了。他想,但是在他堕落的高中生涯里,他早已失去了写诗的能力了,只是偶尔依旧会想起那个月亮的模样,虚幻地躺在秋雨后的水洼中。

所以当枫原万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那个深夜,散兵觉得自己像是产生了幻觉。因为枫原万叶完全不像是该出现在这个破旧的老居民区的人,他干净得有些过分,是那种就连十只指头都修剪得圆润清爽的人。白发的少年将略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白衣黑裤,一抹枫色挑染和他幽深的赤色瞳成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而那只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正搭在行李箱的把手上。

“晚上好,我叫枫原万叶。”少年向他礼貌地颔首,“我们未来就是合租室友了。”

那时候散兵正在给自己煮宵夜,加班回到家后他的一身职装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又裹着条围裙。而门外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像一地月光照进了他的家门。他知道自己此时在枫原万叶眼中的模样一定很奇怪,这令他心中生出一番陌生的尴尬的恼怒来。但是枫原万叶依旧那样平静地注视着他,就连脸上礼貌的微笑都没变。

“叫我散兵就行。”他简单地自我介绍,回到房间中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递给枫原万叶,“大门和房间钥匙都在上面,平时房东很少来,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

他掏出手机来打算给枫原万叶找房东的电话,却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散兵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加个你的电话吧。”枫原万叶向他伸出一只握着手机的手,言简意骇道,眼中的神色却十分真诚,“以后也是室友了,总有些需要联系的地方。”

散兵点了点头,没有多想,给了对方房东的电话后又同彼此互加了电话。

厨房的案板上还躺着两根没有切完的火腿丝和豆皮丝,旁边的菜篮里静静地躺着洗好的豆芽,锅中烧开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散兵抓了一把挂面放进锅里,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伸手又下了一把。在切完火腿和豆皮后,他又切了一份葱花和姜末,乳白色的热气从锅中蒸腾起,软化后的挂面躺在锅中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枫原万叶收拾完房间出来后发现他的合租室友正坐在餐桌边吃面,而餐桌的另一边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火腿丝、豆皮丝和葱花均匀地铺在澄澈的汤面上,而一个黄澄澄的荷包蛋躺在中间,整碗面色彩搭配均衡,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扑鼻的鲜香。而这碗面的厨师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停下他吃面的动作,但是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还不来吃”的暗示的眼神。

枫原万叶怔了怔,拉开座椅在散兵对面坐下。散兵进食的速度很快,在枫原万叶坐下的时候便已经吃完了。枫原万叶在拿起筷子的时候并不急着吃,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没吃饭?”

“不知道。面下多了,顺手给你一碗。”

散兵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反驳对方,但好在枫原万叶并没有在意,温声回道,“那还是谢谢你的面。后面我会给你买小礼物作为回报的。”

枫原万叶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里带着一股质朴的认真。但是散兵并不在乎对方会不会给他小礼物,在他看来那些都属于无聊的人情世故一挂,很虚伪,也很麻烦。

散兵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只留下枫原万叶还坐在桌边,他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面上裹满了鲜美的汤汁,融化在口中的那一瞬间,扑鼻的热气喷吐上来,将他的视线模糊。

第二天散兵的寻常日子并没有因为一个枫原万叶的到来而发生改变。他该进行的还是像机器人一样的社畜生活,傲慢的组长仅仅比他高了半个头,却可以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挑他的刺,而他只能在脸上堆出虚伪的笑点头,没错您说的都是对的,心里却想将那人身上的肥肉都一片一片剜下来。说完后对方还会意味不明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告诉他也许能拥有其他人不能有的机会。

散兵对这些东西太熟悉了,公司里谁都知道这个上司有个恶心的癖好。就算是宽大的职装也包裹不住他那张漂亮脸蛋,组长的眼神黏腻得像爬过田埂的鼻涕虫,像是要把他赤身裸体绑在案板上任人观赏。但是漂亮的青年的内心却没有外表那么乖巧,在加班下班回家后,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散兵的内心依旧憋屈得慌,在路过街角的时候愤愤地踢了一脚街边的垃圾桶,却吓到了一只翻找食物的瘦骨嶙峋的野猫,野猫弓起背向他低低地哈了几声,跳着跑开了。

“滚开点。”散兵低声骂道,单手抓着公文包朝巷道的另一边走去。

走到居民区外的那条正街时。散兵突然停住了脚步。街角边是一家花店,因为离居民区外围最近,所以他几乎每次上班下班都会路过,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但此时他却在花店中看见了枫原万叶,白发少年背对着他正在挑选花束,一边挑一边和老板低声说着些什么。

估计是给女朋友买的吧,散兵想,然后打算快速离开这片地方。但在走到花店门口时,他还是被枫原万叶看见了。对方似乎并不惊讶他们的偶遇,冲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晚上好。”

“晚上好。”散兵说,他的心里依旧因为今天的事很烦躁,所以看到枫原万叶的笑时,他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种不明所以的不耐。打完招呼后他就想离开,但他还没走出去几步路,就听见背后的枫原万叶追了上来,抱着他的花一起。

跑到他面前时少年的眼睛还亮亮的,怀中的花随着他的呼吸声轻轻颤动着娇软的花瓣。

“送给你,就当是报答昨天那碗面了。”

散兵低下头看被塞到怀里的花束,花束搭配得十分精致,色彩和谐又错落有致,有些花瓣上甚至还挂着新鲜的水珠。他刚想说自己对花没兴趣,但在看到枫原万叶那双真诚的眼睛时,又将这句话咽了下去。算了吧,挺难得的。

曾经有很多人送过他花。在高中的时候,也很多追随着他的皮囊而来的人,那些花与轻蔑的谩骂一起涌进他的课桌,而大多数花已经洗去了它们本身的美丽含义,掺杂着赤裸裸的欲望。散兵抓着枫原万叶送的花束回到房间里,本来想将它像曾经那些花一样扔掉,但无由头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将花束扔到了桌上没再去管。

枫原万叶并没有睡。散兵踏着拖鞋出去冲澡,却发现枫原万叶正在将一摞书搬进房间里,在门口还叠着好几摞书。在路过时,他的视线瞥到了最上面那本书的名字,《日本文学概论》。

“你是学文学的?”他下意识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啊,是我的书刚刚送到了。”枫原万叶像是已经搬过好几趟了,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冲散兵微笑道,“我确实是文学系的,但是主要研究方向是日本诗歌。”

好巧,我曾经也想学诗歌。散兵心想。但是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他心里激起多少波澜,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向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在冲完澡出来后枫原万叶已经将他的书都收拾好了。在路过对方房间时,散兵看了一眼对方的书架,上面除了各类专业教材外,整整一排都是来自世界各国不同诗人的诗集。枫原万叶见他有点兴趣,便随手抽了一本递给他。散兵打开来看,里面正好夹着一页书签,上面摘抄着艾米丽·狄金森那句著名的诗句。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枫原万叶的字就像他本人那般隽秀,提连间的墨痕又带着几分劲道,像是少年心中隐藏的那几分韧劲。

“送给你。”枫原万叶说,将那枚书签塞到散兵手里。散兵心想这大概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但是枫原万叶又用那种真诚的眼神看着他了。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因为很难应付。

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那枚书签。他和枫原万叶进行了几句简短的交流,得知对方是在不远处市中心附近的大学读书,因为大四快要毕业就搬出来了,在外面一边准备毕业答辩一边忙考研的事。散兵注视着枫原万叶讲自己的学业,自己的理想,眉眼间带着一种,过于干净纯粹的执着和向往。

对于散兵来说这种东西都是极陌生的。他想起了自己高中的时候,有关诗和月的感触都很遥远,更多的只是那道横在他面前的,生活的鸿沟。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上了大学,工作了他或许就可以理解一点自己孑然一身活在这个世界上残存的意义。但事实上,世界不过讲他从一个地狱里拎出来,又丢进另一个地狱罢了。

散兵仍然过着他的寻常生活。在顶撞了组长后,他收获的除了额外天降的加班,就是被调去了另一个工作更加繁忙沉重的新项目组。在枫原万叶初来的那个晚上后,散兵每天都早出晚归,常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才会到家中。那时候枫原万叶的房门早已锁上了,他疲惫地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因为坐办公桌而变得僵硬的身体甚至不愿再动一动,再去冲个澡。

只有浴室里的沐浴露还常常告诉他家里住着另一个人。浴室狭窄的架子上同时塞着他和枫原万叶的牙缸和肥皂,挤着不同花色的浴巾和洗脸巾,但唯有那瓶薰衣草味的沐浴露买了很久,都没有再出现第二瓶沐浴露。散兵某一天按着快要见底的沐浴露,忽然有些出神,想起他好像好长时间没和枫原万叶见几次面了。

但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提醒着他——比如他下班后打开冰箱时,看见的一盒酥点或者小蛋糕,餐桌上洗好的水果,偶尔是一些其他的用于饱腹的食物。起初几次他以为是枫原万叶自己买的便没有动,但是几天后蓝蓝绿绿的便利签便开始出现在冰箱上,果盘上,餐桌上。枫原万叶用他那隽秀的字迹提醒他记得晚上要吃饭,不要熬夜,如果水果吃不完可以第二天上班时带走吃云云。散兵搜刮了很久自己的形容词储备来形容这种行为,最后找到一个词叫多管闲事。

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完成,并不需要一个额外的人来提醒他。可枫原万叶并不是多管闲事,他完全相信这个人是真心这么想做的。对于这种陌生的好意,他思考了很久,最后想到了一种类似,但是性质完全不同的行为。

那是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是那种典型的纤细精致的美少年,所以一直有很多人追求他,源源不断的礼物每天被送到他面前,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些礼物背后导向的深层目的永远是一致的。

后来就有了很多谩骂他的声音。有骂他放荡的,有称呼他为男婊子的,但是散兵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生命对他而言便是乏味的,他很轻易地接受了那些求爱,以及更多的要求。对于他来说,比起对性或者更多感性的追求,他更想要的是一种证明自己还活在世间的存在,在那些实在的事物里,他偶尔会触及到一瞬间自己的生命为何还没腐烂在世界某个角落的意义。

所以说枫原万叶真是个奇怪的人。散兵想,他很想把枫原万叶把从前那些送他礼物就是想找他上床的人归为一类,但是他往嘴里又丢了一颗枫原万叶送的葡萄——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和枫原万叶在周末的时候还是常常会一同在家里。除去时常被留下加班的周六,周日时他便会在家里躺上一整天,听枫原万叶在隔壁房间里噼里啪啦敲键盘写论文的声音。散兵将脸埋在枕头里静静地听着那些声音,好像在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音乐。

在处理完学业的事情后,枫原万叶往往会向散兵提出一些委婉的邀请。散兵有时会觉得对方很有趣,总像是怕打扰到他一般,在提出邀请的同时又把他能拒绝他的理由都罗列完了,最后还是用那双枫色眼眸真诚地看着他,让他都忍不住心生一分不忍来。

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枫原万叶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躺在沙发上的他聊天,其中聊到了他的毕业答辩,散兵问他在搞这些东西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无聊,枫原万叶却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对于散兵自己而言,他的大学生活记忆已经磨灭得差不多了,就连自己的毕业答辩的题目都记不清了,那些只是为了换一份文凭的废纸早就氧化成灰了。

“为什么会无聊呢?”枫原万叶的眸光亮堂堂的,“为了自己向往的东西而努力,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啊。”

所以说我和你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散兵无端想道,他又和枫原万叶聊起了自己的工作,那个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有些残忍的话题。在疲惫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后,散兵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也被一团棉花包裹着,像醉了就一般,各种话也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嘴里往外蹦。

在被分到新项目组后,散兵的工作至少比之前忙了一倍。上司只给了他们两个月的完成期限,所以几乎每一天所有人都在拼了命地赶进度,所以在先前的那段时间里,散兵几乎没有十二点前回过家,也更无暇顾及同居的另一个人了。在纯粹的压力之下,他的大脑就像是过载运行的机器烫得快要烧起来,但与之相应的是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他只有在很短暂的罅隙里,偶尔蹲在公司的厕所里,突然从那滚烫的零件里,扒拉出一点不可见的悔过的情绪。

如果,如果他去读文学了的话。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在他将这句心里话吐出舌尖前,他的视线上空垂落了几根白色的发丝,枫原万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如果心情不太好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散兵愣了愣,感到有些好笑,“你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想喊我出去,你就没有别的朋友吗?”

“你是指同学吗?我和他们不是很合得来。”枫原万叶说,“可能是因为我除了学习就没有什么擅长的吧,在学校里和他们又是竞争关系。社交对我来说,还挺麻烦的。”

“那你愿意在这里陪我说废话,是不是也挺难得的。”

散兵看见枫原万叶的耳后显而易见地红了。他在此确定枫原万叶之前的行为大概就是在追求他,用的一种很隐晦的方式,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除了一张生得好看的脸,还有什么能吸引对方。

半个月后,散兵收到了来自上司的通知,他所在的项目组被解散了。尽管还没有到预定的时间,但是上司对于他们的进度和项目的前景都不满意,在项目组解散的那一天,散兵抱着一大堆废案回到了原来的办公室,看到了先前那个组长依旧站在那个地方,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他。他视若无睹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然后将那些废案全部扔进了公司外的大回收站里。

尽管散兵一直认为自己干的傻逼工作就是一团垃圾,但是在自己花了一个多月的心血被人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摧毁时,心里没有憋屈也是假的。生活就是狗屎,散兵面无表情地想,可是除了当一个每天被陀螺般抽着转的社畜外,他突然发觉自己除了去死,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枫原万叶呢?他又会去往何处呢?

偶尔他审视着枫原万叶,就像是审视着另一种虚幻的自己。他不了解枫原万叶的家庭、出身、过去。他看着他,只是像看着十几年前的那个月亮一样,看那些从未诞生也从未死去的诗歌,静静地躺在枫原万叶那双秋雨般温和平静的眼睛里。

在刀片划破手腕上的皮肤时,散兵还在想这件事。细密的血珠从刀片下的伤口中冒出,他眨了眨眼,疼痛使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他将刀片向伤口里更深地按了下去,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并没有恐惧,反而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他从自己的出生,成长,再复盘到工作,到最后,他看见了打开的卧室门口流进的一地暖光,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枫原万叶,

他突然很想微笑。他想问枫原万叶喜欢他吗,又喜欢他什么呢?就像是高中时代那些抱着花站在他面前的人,他们嘴上说着爱的词句,眼里只看见了他的美丽。而如果要散兵自己来评价的话,他会认为自己活得毫无意义,更早的他早已死去,而现在的他只差腐烂。

所以他并不在乎枫原万叶会向他索要些什么。散兵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枫原万叶的脸上,他很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那并不是一种普遍的看见超出认知的事物的震惊,有点像看到心爱的小猫在冬天被冻得缩成一团,或者是一只断腿的美丽狐狸。

在包扎完手腕上的伤口后,枫原万叶问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但是散兵依旧只是笑着,自枫原万叶认识他以来,就很少看见他笑。而此时的他的衬衫领口被扯松了,被割伤的手臂垂在床边,微笑的模样好像在缓缓打开的地毯里送给凯撒大帝的克莉奥佩克拉女王,有一种虚幻的诱惑的美。在他凑近他的时候,他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那股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

他问他,“你要和我接吻吗?”

散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也许是因为他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死了。但是枫原万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进来,他抬起眼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的耳后又红了,开始断断续续地给他解释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纯情又幼稚的男大学生,散兵听得有些不耐烦,干脆伸手扯住了对方的领子,而没设防的枫原万叶被他这么一拉,身子倒向了散兵躺着的方向,与散兵的距离瞬间只剩咫尺,而散兵则顺势抬头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分开时,枫原万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切。散兵看着他微缩的瞳孔,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说些什么。在他的眼中,枫原万叶和曾经那些追求他的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些弯弯绕绕罢了。他很直接地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枫原万叶大概也没料到散兵会这么打直球,反应了半秒才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散兵心想。他这么想着,上手就要去解枫原万叶的衣服。而枫原万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去按住他的手,却看见散兵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离自己仅有几厘米的距离,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一个幽深的漩涡,让他情不自禁地深陷进去。

“和我做爱吧,枫原万叶。”他说,“说不定这样,我就不会想死了。”

那天晚上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冬季风挟带着暴雪姗姗来迟地造访了这座城市。在这片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里,猎猎风雪呼啸着拍打在那些灰色的外墙上,也将这栋老出租楼关不严的窗户拍得咔啦作响。冬天肆意蔓延着,唯独在这间小小的屋子,散兵抱住了枫原万叶,就像是抱住了一个滚烫的夏天。

在那张稍稍一动就会嘎吱作响的床上,他和枫原万叶接吻,做//爱。枫原万叶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便像一个老手那样,循循善诱着对方去探索、开拓自己,用自己同样生疏的吻技去回应对方。在事后,他也没有立刻去清理,而是和枫原万叶一起坐在床上聊天。而此时枫原万叶再度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要自杀?”

他是真的用那种很关切很难过的眼神在看着他。散兵想,这令他感到有些陌生,是那种他不擅长应付的好意。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我活得毫无价值吧。”他说,“我的生活就好像一团浆糊,我的工作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他顿了顿,想起了大学时看的一部电影,“像《摩登时代》里拧螺丝钉的卓别林。”

“那你要不试试思考?思考是个好习惯,也许你慢慢想,就能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了。”枫原万叶说,“以前我住在家乡的小城里,我就会时时思考自己为什么而存在。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未来该怎么做,是我自己选择离开那里,出来读大学的。”

“这我已经思考了二十几年了,也许思考得出的结果就是我根本不该被生出来。”散兵嗤笑道,“而且选择去工作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资格。”

枫原万叶有些惊讶,“那你为什么还要工作呢?”

对啊,他为什么还要工作呢?真是愚蠢又单纯的人才能问出来的问题。但如果他不去工作的话,他又能干什么呢?他偶尔会梦到自己十二岁时看月亮的那个夜晚,在那个真正的他被杀死的夜晚。他转过头去看着枫原万叶,对方依旧用那种真挚而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诗歌就该从这样的眼睛里生长出来,而不是在污臭的下水沟。

在散兵洗完澡出来后枫原万叶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而散兵躺在满是枫原万叶的味道的床上梦见了他的高中时代。那是在他还只有十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经常会去一个被废弃的空教室,那里只有一些被随意丢弃在那的坏掉的桌椅,拉上窗帘的时候,整间教室就像是缺乏氧气的深海。

他便在那些旧桌椅上和别人做//爱。生命如此乏味,那时候的他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更像是一种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的方式,他大可割开自己的手腕,躺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跟着十二岁的那个自己一起流血死去,可在那段缓慢又荒唐的时光里,他偏偏要用这么一大群人来陪自己慢性自杀。他有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间教室,仿佛在那些人夸赞他的身体和美丽的话语里,就能听见一个残缺的自己。

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急躁地扯开他的衣服,喷吐着热气到他脸上想要吻他。但是他唯独在那些人要吻他的时候侧开了脸。散兵在高中三年与人在黑暗中做//爱但从不接吻,那些人抱着他,有时像是在抱着一条鱼。只有黑夜湿漉漉的,倒悬在鼻尖上吻他,他从深海下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却看见黑夜只是静谧地眨着它的眼睛。

在他的认知中,他或许就该和一群烂人这么沉沦下去。可他的精神又是那么莫名地矜傲,在那些肮脏的爱面前,自作多情地回避着自我。

醒来时他便发现世界是枫原万叶。他眨了眨眼,想起了昨夜枫原万叶的吻。

他先前从未与人接吻过,他所看见的都是在他打工的酒吧里,醉醺醺的男人将满是酒臭的嘴贴到女人的嘴上,两条舌头像是舌一样恶心地搅腻在一起。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枫原万叶那样吻他,只是青涩地接近,仿佛他是一朵脆弱的花,或者是易碎的水晶小猫。

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和枫原万叶短暂的交合而改变多少,两人又回到了彼此忙碌的生活中。只是偶尔两个人都空闲时,他们就会回到那张嘎吱作响的床上,贴合彼此最亲密的地方。有时散兵实在是太累了,他们便只是躺在那里亲吻,聊天,仿佛这片刻的温存便可以洗去一切芜杂。枫原万叶的吻让他想起十二岁的月亮。

他在公司里又被调去了新的项目组,组长依旧是之前那个用恶心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人。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实在乏味,闲隙时间,他便靠在办公椅上看枫原万叶塞给他的诗集。

枫原万叶这个人实在是很奇怪。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这种只有做爱的关系有什么问题,但是又理所应当地把它当成了交往的一部分。因此先前那些陆陆续续送来的小礼物愈发频繁,从散兵窗前那只废弃了许久的花瓶里开出的新鲜的花,再到各式各样的吃食,书,小玩意。散兵对于甜食并没有特别的嗜好,但是枫原万叶却喜欢将小蛋糕与聂鲁达的情诗集一起送到他的桌上,仿佛爱情也像蛋糕上的糖针和奶油一样甜得发腻。

在没有枫原万叶陪伴的忙碌的日子里,只有这些小礼物还昭示着对方的存在。

有的时候散兵会告诉枫原万叶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么做。我们只是上床的关系而已,散兵想。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自杀那晚的情绪太不正常,他也许不该拉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陪他沉沦。

“但是没有关系,我喜欢你。”

枫原万叶总是这么说着。他们一起躺在床上面对着彼此,散兵的呼吸声盖过了他的沉默。半晌后,他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未来吗?我大概会去英国读研吧。我从大三就开始准备申请的事了。”

“是吗?那可真远啊。”

“那你呢?你还会留在这里工作吗?”

“大概是的吧。”

他抬起眼来注视着枫原万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终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可这个人现在还在温柔地笑着看着他,问他下个周末想不想出去玩。

那个寒冷的冬天很快过去了。在初春开始融雪的时候,那些挂着冰雪的草地带着秋冬季节的枯黄从草地上褪去,富有生机的绿意从人们的脚底下生出,势不可挡地占领了整片春天的草地。枫原万叶在天气回暖后带着散兵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湖泊边的垂柳已经裁出了新叶,微风柔柔地漾过湖面。枫原万叶便很自然地牵着他的手走在湖岸边,两人就像是一对寻常的恋人那样,安静地享受着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散兵偶尔会问枫原万叶为什么会喜欢他。起初会听到少年红着脸和他表述一碗面的意义,听得他啼笑皆非。但是到后来,枫原万叶自己也解释不出来了,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最后说可能是因为我一看到你就像是看见了宇宙,你对我的吸引力是无解的。

他故作刻薄地回应,“真是诗读多了,满嘴都是一股子酸气的情话。”

两人坐在湖岸边的长椅上。风吹过他们面前的湖面,也远远地将人们的喧闹声和孩童的嬉笑声吹来,枫原万叶的声音好像也是被从另一个世界吹来的,轻轻地散在空气中。

“其实很久之前,我一直在想我有一天能不能坐在这样的一个公园里,看着春天的湖面。我的家乡是在一座大山里的小镇,终年只有四面的雪山陪伴。”枫原万叶说,“如今见到了,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走的还不够远。”

也许从这开始,他就应该知道枫原万叶只是一阵路过他世界的风。散兵想,他收回了自己渐渐冷寂的心,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免和枫原万叶的接触。尽管他还是那样契而不舍地,将存在感塞进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有时他会加班到一两点才回家,他按下那瓶枫原万叶买的牛奶味沐浴露时,会想起对方身上带着的同样的味道,滑腻的触感滑过皮肤时,好像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柔的触摸。

初夏来临的时候,枫原万叶邀请散兵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在去和上司请假的那一天,上司对着他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诸如“有些人工作也不是很努力”“长了副好皮囊就能随便旷工了”,他一边假笑着一边在心里把对方撕成碎片,注视着对方的笔漫不经心地给他签字批假。该是狗屎的地方还是狗屎,但是在他走出公司的大门时,看见枫原万叶依旧站在门口等他,冲他温暖地笑着。

毕业典礼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户外举行的典礼阳光耀眼得晃目。散兵抱着提前买好的花束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的枫原万叶,白发的少年衣领笔直,微笑着吐出流利的字词,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照得他额发上那抹枫色更加明艳,好似鲜红的朝阳。

散兵远远地看着他。好像那个人本应就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偶然住进了同一间房子里,偶然有了比同居关系更亲密的经历,他偶然喜欢上了他。他也许会一直在这个破旧的小出租楼里住下去,和他厌恶又无奈的工作继续挣扎下去,也许有一天会在这个房间里孤独地死去,尸体腐烂发臭了也不会有人来亲吻他的指尖为他收殓。

好像枫原万叶住进来的那一天起就终会有离开的那一日。在某个闷热的夏天的夜晚,他依旧加班到很晚才到家。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枫原万叶。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有些局促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散兵很平静地注视着他,口气依旧是淡淡的,“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事要告诉你。”枫原万叶好像有些紧张,停顿了几秒才接下去,“我要走了。”

“哦。”

散兵将皮鞋脱下丢到门边,然后换上拖鞋。换好鞋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枫原万叶还在看着自己,犹豫地接了下去,“我要出国读研究生了……offer是一个月前就拿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明天早上九点钟的飞机,七点钟就要出门。”

“那你更应该去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散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让他的思维都运转得不顺畅了,无由头的烦躁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它的心缠得密不透风。

枫原万叶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有些焦躁地又冲上来道,“但是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你别回来了。”散兵下意识地应道,话出口后又后悔了,连忙补充道,“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去国外挺好的,回这里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

他的话没能再说下去了。因为枫原万叶的吻堵了下来,今夜的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人一样,青涩又莽撞地吻着他。他被枫原万叶推搡着上了床,枫原万叶的一条腿跪在床上,双手撑在散兵的两边,想要再吻下来的时候,散兵却轻轻偏过头,躲开了这个吻。

“不要吻我了。直接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他们再度将这张嘎吱作响的床变成了一艘海上颠簸的小船。散兵安静地注视着在他上面,垂着头看他的枫原万叶。他忽然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过,明明他已经那么早就知道枫原万叶会离开,明明他什么都不在意,是不是如果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一个性爱玩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了。

散兵伸出手去,像是要触碰枫原万叶的脸,指尖却只是虚虚地停在他的颊边。

他眨了眨眼,轻声道:“原来你是月亮啊。”

第二天早上枫原万叶离开的很早。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散兵一直蹲在楼梯间的窗户旁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就像是第一天来那时,穿着白衬衫,用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拉着行李箱离开。天边灰蒙蒙的,就像是半个鸡蛋壳。他突然意识到他的面前始终有一块卸不掉的毛玻璃。

他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三次死亡。散兵再度回到了他无趣的生活中,与他厌恶的工作和生活的重担斗争。他的生命中就好像从未有过枫原万叶这个人一般,带着那些短暂而温存的岁月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过吻,但也没有再自杀过。他想起枫原万叶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指尖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絮絮叨叨地告诉他,不要再一想不开就自杀了,也不要抽烟,不要酗酒,不要糟蹋自己,要好好的生活。

尽管枫原万叶告诉他他还会再回来,但是散兵还是倔强地拒绝了他的想法。在枫原万叶离开后的第三天,他翻出来了之前偷偷记下的枫原万叶的银行卡号,把之前枫原万叶送他的礼物的总钱全部转了过去。

在后来的某一天,他收拾房间时意外发现了枫原万叶一开始送给他的那枚书签。他翻过来,发现书签的背面写着那首诗的下半句。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明明他是月亮。散兵舔了舔唇,抬起头来看月光很好的今夜。他拿了钥匙下楼去了枫原万叶去过的那家花店,那个他也许在这里住上一百年都不会去的地方,买了一大束玫瑰花。皓色平铺在小巷的半边墙壁上,他抱着花慢慢地往回走着,诗歌与月亮的影子一同开始生根发芽。可是曾经照亮过他的黑暗的月光与江水一同奔流而去不复返了,就像是枫原万叶离开的那天,他以为他也许会回头看一眼,但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晨曦中,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Fin.


P.S. 开头那段话出自《雷雨》,中间万叶给阿散的书签上的诗是艾米丽·狄金森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P.P.S. 这篇文还有个原版结尾我放彩蛋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拿来当个番外看看

P.P.P.S. 因为平时没什么时间所以有些地方写的有些仓促,自己也不是很满意(土下座)但总之非常感谢您的耐心阅读!如果能给我留一条评论就更好了(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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