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军]西街49号与现实怪谈

*非典型暗黑童话风,心理畸形的缺爱小孩佣x不死的百年老鬼空,表面上我是来讲爱情故事的其实我是来讲鬼故事的,内含各种令人心理不适和三观爆破的桥段,我没法把控那个度,请自行避雷

*瞎几把脑出来的一篇,我残月说我是甜文写手我就是甜文写手,所以看清楚了这就是万圣节的糖。剧情就跟我一样瞎几把没逻辑,看的时候别带脑子。结局我认为就是HE,如果与你心目中的HE不同作者也概不负责

*这篇本来应该在万圣节当天发的,但是因为是万圣节晚上想出来的而且也没想赶工,所以现在就当个日常更新吧,反正时隔一个月我残月终于回来写第五了。全文9k5+,比较长所以希望耐心阅读

*给大家一句非常迟到的万圣节快乐🎃



孤独是腐烂在骨子里的病。

而恶念住在心脏的血肉里。


 

1986年的那场雪来势汹汹,早早在万圣节的夜晚来临。夜幕低垂,深沉的夜空中染满了墨,只有一颗寂寥的星子闪烁。小镇教堂顶上的钟敲响了沉闷的八声,而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寒风猎猎作响。

这座小镇上仅有几十户房子,但是几乎每年万圣节每家每户都会热情慷慨的准备一大箱的糖果,只要你敲开每一家的门,就一定可以满载而归。但是所有的孩子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小镇尽头那座49号房子,并且在教堂敲响八声之前,带着满满的糖果准时的回到家中。

49号房子是一座老房子了,它曾经也是一座高大华美的豪宅,但是现在的它就像是每个家长都爱给小孩们讲的黑暗怪谈一样,它就像是用腐坏的牙齿搭起来的一座摇摇欲坠的鬼屋,荒草顺着爬虫留下的黏痕向着屋顶攀爬,枯掉的怪草在寒风中就像是女巫粘着一团团污垢的黑发。

这样的房子在恐怖故事里常常是闹鬼的聚集地或者住着一只吃人的老女巫,但是49号房子的确不是,它看上去只像是一座年久未修的老房子,黑洞洞的窗口就像是一双眼睛窥探着过往的路人。但是小镇上的居民们依旧津津有味的编造着那些关于49号的怪谈,试图以此恐吓他们的小孩晚上乖乖睡觉。

时间早已过了怪谈中的安全时限,但是小镇上依旧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顶着风雪慢慢前进着。奈布•萨贝达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他抱着一只简陋的纸盒,纸盒中只装着寥寥的两块巧克力。他今天晚上依旧没有回家,因为就算回了家也只会被赶出去。他的父亲把酒瓶摔在他的头上,粗声粗气的嘲笑他,恶狠狠的对他说他今天晚上就不用回家吃饭了,反正讨到的万圣节糖果就可以让他在寒夜中多活几天。

但是谁愿意给一个酒鬼的怪小孩开门呢?他的父亲酗酒,家里的酒瓶早已堆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垃圾场。而她的母亲,她是一个美丽而放荡的女人,今晚的她又流连在哪个男人的床上呢?奈布悲哀的想,也许他可以去小镇上找一户人家住一晚上,但是他仅有的两块巧克力都是一个独居的老奶奶给的,谁又会愿意给他一个庇护所呢?

如果现在是在故事里的话,那么吃人的女巫已经离开了49号小屋,来到小镇上寻找落单的孩童。但是奈布并不相信那些编造的怪谈,如果49号房子可以庇护他一晚的话,他宁愿和吃人的老巫婆或者是满屋子的鬼住在一起。他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敲响了49号的门,这样的做法在别人眼中看来简直疯狂,但是奈布想:会不会真的有一个长着裂嘴的鬼拉开那沾满了黏糊糊爬虫痕迹的门把手,用尖利的嗓音对他说:“小子,欢迎来到鬼的派对!”

但是他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奈布有些失望又有些懊恼的看着上锁的大门,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可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吱呀”一声轻响,他惊讶的转过身,发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了一条黑漆漆的缝,一双眼睛在门后露了出来。

“你好啊,小男孩。”

奈布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只听一声轻笑,那人又将门拉开了一些,得以让奈布看清楚她的全貌。原来并没有什么无头鬼或者老巫婆,只有一个栗色卷发的年轻女人,她有一双好看而干净的浅棕色眸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几分飒气。

“小男孩,你是迷路了吗?”女人眼眸微垂缓缓道,微哑的嗓音带着一种时光浸染的沧桑感,“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我了,我记得上一次敲开我的门的人应该是在一百年前?还是两百年前?但是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时间已经腐烂在了我的骨子里,伴随着我的骨髓一同腐坏。喔......”她的手指点了点奈布手中的纸盒,“你应该回到家去,小男孩。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也好过与孤零零地呆在冰冷的街道上。”

“但我没有家可以回去。”奈布低低地说,他的手指紧紧的攥住纸盒的边沿,他有些怯意的仰起头看着女人,鼓起勇气道,“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吗?”

说完他又有些慌乱的补充了两句:“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不知道有人住在这......”

女人垂下头看了奈布一眼,似乎感到几分奇怪,但是她的语调里却没有表现出来:“没关系,你进来吧,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拜访过我了。虽然有点乱,但是我正试着将它变得整洁一点。”

“谢,谢谢!”奈布感到几分羞愧,他抱着纸盒走进了那扇门。门框上布满了灰尘,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轻轻晃动,落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但是他依旧感激不尽,如果没有这个奇怪的陌生女人给他开门的话,他也许会冻死在万圣节的第一场雪中。

他并不在意这个陌生女人到底是住在这里的女鬼还是巫婆,但是他只是庆幸自己又可以活过一天。他走进老旧的大厅,壁炉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漆黑的炉子里积着一把冰冷的灰烬。奈布走到壁炉前,静静的看着灰烬从他的指尖落下。

女人看到了奈布的动作,她看了一眼壁炉,歉意的笑了笑:“上一个使用这个壁炉的人已经是一百年前了,而且我并不需要这个东西......”她顿了顿,眼睛突然直勾勾的望向奈布,露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无论你是女鬼还是巫婆。”奈布轻声说道,“我只需要记住你是一个救了我一晚上的陌生好人,或者说......鬼。总之这样就足够了。”

女人愣了愣,脸上诡异的笑容渐渐褪去,但是再次变得温和起来:“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小男孩,我允许你以后来拜访我,我的心脏已经在孤独中浸泡很久了。”

奈布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叫我玛尔塔吧。”女人随口说道,她将一头蓬松的卷发挽在脑后,噔噔噔的进了厨房,“我原本的名字已经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中,就算忘记了也无妨。”

玛尔塔从厨房里抱出了一些还干燥着的柴薪,壁炉里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微微晃动的火光将四壁染上了一片温暖的橙黄色。奈布将冻僵的双手举到火焰边烘烤,而玛尔塔坐到了他的身旁,安静的看着奈布微垂的侧颜。

奈布注意到了玛尔塔的视线,他扭过头看着玛尔塔动人的容颜,感到几分羞赧。玛尔塔轻笑一声,漂亮的眼睛里映着烛光,带上了几分柔和:“小男孩,你有名字吗?”

“奈布•萨贝达。”

“好名字。”玛尔塔明明是在夸赞他,但是奈布却感到了几分羞愧。他小心翼翼的问玛尔塔:“玛尔塔小姐,你是真的住在这里的......鬼吗?”

“如果我说是呢?”玛尔塔露齿一笑,鲜红的唇和一颗尖锐的小虎牙在烛光留下的阴影中竟显得有些森然。奈布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可爱的反应逗笑了玛尔塔,她收回了那种惊悚的笑容,然后将一杯热茶递到了奈布的面前:“喏,每年万圣节我都会泡一杯茶,今年就轮到你了。其实要说我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我的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啊,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什么?”

奈布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犹豫了半天,戒备的盯着玛尔塔和手中的茶。玛尔塔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耸了耸肩笑得有点无奈:“今年你要和我讲小镇上的新鲜怪谈吗?我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听到过新闻了,如果你愿意和我讲吃人的女巫的话我也愿意听。但这个故事已经要被讲烂了吧?所以别误会,我可不喜欢吃小孩。”

看到眼前的小男孩依旧用一双戒备的眼睛看着她,玛尔塔“啊”了一声,摊了摊手道:“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么多的,但是我的确和你们不一样......我的确是在用我的肉身和你对话,但是我并不需要食物来维持我生命的延续,就算吃人也一样。”

奈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彻底放下了对玛尔塔的戒备心。他咕咚咕咚将热茶喝下肚,也不在意那滚烫的茶水会烫伤他的嘴巴和舌头,因为他太需要这种热量了,顺着他的腹部蔓延到五脏六腑让被冻僵的四肢都舒展开来。

“如果觉得不冷了的话,陪我说说话吧。”玛尔塔轻声说道,“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过话了。”

“但是我的家人......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谈论他们。”奈布顿了顿,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苦涩的笑容,似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玛尔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奈布的肩膀:“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给我讲一讲外面的故事吧。比如今年的新怪谈?”

奈布很难想象怪谈中编造的主角就正坐在他的面前,听他讲一个吃人的女巫的故事。在怪谈中,大人们警戒小孩子千万不要在49号房子附近逗留,房子黑洞洞的窗口是女巫的眼睛,她以此来窥探过往的孩童。每当教堂的钟声敲响八声后,女巫就会从房子里走出来,狩猎落单的孩童。

“这只是一个故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害怕,甚至不敢让他们的孩子走出家门呢?”玛尔塔垂下头,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她起身给炉火里又丢了两根柴薪,奈布说:“我也是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也许只是因为有些故事的细节被遗漏了,或者是其他故事的存在让他们恐惧。”

“但是他们为何不直接来问问住在这里的我呢?如果万圣节的晚上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来拜访我,我会很高兴的。”玛尔塔说,“喔,你看,我用一年中的364天去流浪,最后的一天留在这里等待着一个敲门的小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去哪,记忆对于一个永恒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会记住你的,你是这个世纪第一个来敲我门的人。”

“现在已经1986年了。”奈布打了个哈欠,炉火的温暖让他感到昏昏欲睡。

“但是还有1987年、1988年、1989年......看,我总会等到下一个拜访者的。”玛尔塔柔声道,她的笑容晦涩不明,“晚安,小男孩。”

“我说过我叫奈布。”

“那么好吧,奈布,明天早上你就见不到我啦。”

小男孩抱着他的两块万圣节巧克力,躺在炉火边沉沉的睡去。而那位帮助了他的奇怪女人,却在夜晚悄悄地打开了大门,消失在了风雪中。

奈布在寒冷的清晨醒来,壁炉里早已只剩下了冰冷的余灰,他迷茫的坐在地毯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呆在49号房子里。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古怪的梦,梦里有一个叫做玛尔塔的神秘女人,以及温暖的壁炉和滚烫的茶水。

“也许是梦吧。”他自言自语道,但就在这时,两块巧克力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他愣了愣看着巧克力掉下来的位置,在那旁边有一只空茶杯,杯底还浮着薄薄的一层冷茶。

窗外的风雪已息,而门前的雪地上一片干净的苍白。


“想听一个关于西街49号的故事吗?你放心,那可不是什么梦话。”

十年如一日,奈布早已从那个怯懦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漂亮而阴郁的少年,他每年万圣节依旧会坚持去敲开49号的大门,然后与玛尔塔一宿倾谈。别人把他讲的话当成鬼话,因为在万圣节之外的364天里总会有人去敲49号的大门,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开门。

但是奈布认为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比玛尔塔更了解他了,理解他的苦痛、他的孤独、他的愤恨。玛尔塔身上带着种种谜团,但是那种谜一样的魅力依旧吸引着他。时间如白驹过隙,而玛尔塔已经如初见时那般明艳动人,她的美貌似乎是与时光一同生长,此时的她似乎比十年前的她更多了一点别样的魅力。

小镇也似乎还是那个样,奈布早已不在乎那些躲在他身后戳他脊梁骨的镇民们。小镇上的怪谈依旧一年一年的讲着,但是奈布也不屑于和他们分享关于玛尔塔的故事。

直到在一个下午,奈布刚从恶臭熏天的垃圾场回来,只为了清掉家里面四处滚落的酒瓶。而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他愣了愣,只见一个老奶奶摇着轮椅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他的面前。奈布记得她,因为只有这个老奶奶每年万圣节会给他两块巧克力。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老奶奶慢悠悠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年轻人,我看你每年万圣节都会往那边走......49号,小心49号啊......”

“您在说什么呢?”奈布难得的用上了敬语,收回了脸上那种阴郁的神情。他相信这个老奶奶一定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为什么需要担心玛尔塔呢?

“49号房子,不好啊,不好......”老奶奶缓缓的摇着头,“他们说的故事,都是虚假的......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说,不能说啊......”

说完,她又自言自语的摇着轮椅慢悠悠的离开了。奈布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当这只是一个古怪的插曲,小镇上的人的恶劣依旧一分不减。他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那酒鬼父亲和他妓女似的母亲。他的母亲是这个小镇上最美丽的女人,每一个男人都唾弃她,却又都爱慕她的美貌。而他就这么诞生于一次意外,一次肮脏的施暴,他的母亲在一次寒夜将他生下却又将他抛弃,他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定义成恶魔,因为他的身上流淌着最肮脏的血脉。

他的母亲憎恶他,他的父亲唾弃他,他每天睡在马廊里,与马粪和稻草的味道一起入睡。直到他遇见玛尔塔,一个温柔而和善的神秘女人,她用清澈好听的声音对他说话,说出口的话都像是一杯香醇的酒,撩拨着他的思绪。她是不死的,就像是天使一般降临在他的身边。他本能的追随她,依恋她,玛尔塔在他的心中朦朦胧胧的化身为了母亲一般的存在,从而弥补他未曾得到过的母爱。

但是这份依恋注定是危险的,一些阴暗角落的东西在潜滋暗长,将这种混乱而不洁的情感变了质。他本能的去相信玛尔塔的话,甚至甘愿做一切她想要他做的事。他知道盲目的信任是危险的,因此他为此痛苦,为此彻夜难寐。但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痛苦的现实,就算只有一个夜晚,也是离开地狱进入天堂的一晚。

1999年那一年是转折点,在万圣节的前两个月,小镇上突然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失踪案。当他路过公告栏的时候,刚贴上去的纸张已被连夜的雨水冲刷得湿软,但是他依稀辨认出了小孩子是在49号房子附近失踪的。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然后看向另一张寻人启事。那一张明显是早上刚贴上去的,照片上的小男孩稚嫩的笑脸还清晰着。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他转过头对上了一张凶恶的脸颊,那人还恶狠狠的骂了他一句:“看什么看?!神经病。”

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森森的落在了那人的身上。那大叔也被他盯得身子一颤,他看着这个漂亮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年轻人,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嚷嚷道:“干,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不过就是个,酒鬼的脏儿子!”

奈布在听到“酒鬼的脏儿子”几字时,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他缓缓道:“没错,一个酒鬼的脏儿子的确没什么需要怕的。”

那人摸不清奈布想要干什么:“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奈布意味不明的笑了,他的目光最后冰冷的扫视了那人一遍,然后转身离开。

一开始只是一个编造了嘲笑他的儿歌的小男孩,再到后来,所有对他恶语相向的人、辱骂他、对他动了手脚的人,都一个一个的消失在了雨夜的小巷里。那些人在死前都看见那个少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狰狞的笑容和漂亮的脸庞扭曲在一起宛若修罗,正如他们生前做的那般。

又一具尸体在下着雨的夜晚被拖向不知名的深处,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深红色的血花,然后冲刷走了地上的血迹。第二天人们发现有人消失在了49号房子的附近,而奈布依旧一如既往的走上街头,用阴郁的目光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这个小镇,本来全都是该死的人。他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他的父亲又将酒瓶摔在他的头上了,说还不如卖了他来换酒钱,就不应该让他去读那几年书。奈布十六岁以后就辍学了,只是为了供他那水蛭一样的父亲压榨。

再忍一忍,再忍一段时间,下一个就可以是他了。

1999年的万圣节,小镇上的南瓜灯熄了一片。没有任何一家人再敢让他们的孩子在外面逗留,奈布安静的坐在街头,深蓝色的眼眸像是一潭深水,没有任何情感的浮现。他恹恹的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零星的几个小孩子。

他一如既往的去了那个独居的老奶奶家,领到了两块巧克力,然后听了一个新鲜的怪谈。故事令人毛骨悚然的尾声在沉闷的钟声中戛然而止。钟声一直敲响了八下,远处的几个小孩子听到钟声拔腿就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奈布看到这一幕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嘴角,然后向老奶奶道别,向着49号房子走去。

“晚上好,奈布。”玛尔塔的脸出现在了门后,她仅拉开了一条小缝,用那只清澈的浅棕色眼睛看着他,“万圣节快乐,今年又有什么新的怪谈吗?”

奈布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着玛尔塔,却没有前进一步,他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似是不经意一般轻敲着把手的凹处。

“今年49号房子附近变成了恶鬼的居所。”

“喔,那可能是一个有意思的怪谈。”玛尔塔说,她将门拉开,眼睛里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想进来陪我跳一支舞吗?亲爱的奈布?”

奈布在意到了称呼上微妙而暧昧的变化,他目光微动,欣然应允。

48号房子成为了空房,接着是47号,46号。49号房子附近空了一片,而无人在意这里传出了[一步之遥]的音乐,女声如同梦呓一般的哼唱。两人在落着灰的地毯上起舞,舞步间放肆而克制,带着暧昧的试探和克制的距离。

“你会跳探戈?”

“我说我会,你信吗?”

“你看上去不像。”

奈布没有回答她,他以前往往一个人在酒馆呆到深夜,一点零碎的钱够买一杯廉价的劣质啤酒。那里会有很多跳舞的人,他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处的光影交错,试图去触碰另一个世界冰冷的欢宴,但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随口转换话题:“这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吗?”

“至少有两三百年了。”

“但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重要吗?”玛尔塔粲然一笑,眼睛却渐渐冷了下来,“原来我在你眼中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东西吗?”

奈布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一直落在玛尔塔的身上,深蓝色的瞳孔里藏着玩味的笑。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哪些人?”

“小镇上的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他们的脚尖挨着脚尖,奈布伸手挽住玛尔塔后倾的腰。他们彼此的鼻尖凑得很近,却没有再前进一尺。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息,近在咫尺却似隔着天涯海角。

这就是一步之遥。

奈布将玛尔塔拉起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壁炉边的地毯上。其实有一件事奈布一直都没有和玛尔塔说,在玛尔塔的眼中,也许他还是在十三年万圣节的那个雪夜,敲开她的门的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男孩。

但是在听完今日份怪谈后,他看向玛尔塔的眼神里也对了几分探究性。

“你是活着的鬼。”

干净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落下,惊起一片响雷。

玛尔塔的眼睛冷了下来,终于开始重新审视坐在她面前这个看上去无害的男孩,在她的眼里这世间一切活着的人都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奈布也是,他也就那个样。

“但是你和我是一类人,或者说......是同一类鬼。我个人认为我比起人,更像是活着的鬼。我还没有跟你说今年的怪谈,但是我没也没那个必要了。”

“你今年是不是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帮你创造了一个怪谈而已。”奈布将口袋里的巧克力取了出来,放在手里抛了抛,“其实以前我听过一句话,恶念是种在心脏的血肉里的,一旦种下就很难拔出,因为就相当于将你的心脏生生撕裂。”

“人生来的本性就是欺凌弱者,他们需要一个玩具来发泄他们心底深藏的恶意,而我就是那个玩具。”奈布静静的看着玛尔塔,“亲爱的玛尔塔,难道你不也是吗?”

玛尔塔终于无法平静的注视着奈布,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什么,给你讲讲今年的怪谈罢了。”奈布面不改色,深邃的眼眸掩盖着微不可见的笑意,“想要听吗?玛尔塔•贝坦菲尔?”

玛尔塔瞳孔微张,这些细小的神情变化被奈布收入眼底。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果然是你的真实姓名,是吗?”

此时,四周的景象在一瞬间开始变换,就像是表里世界的切换,干净柔软的地毯上重新落满了灰,华美的壁纸一点点的褪去,被涂抹上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焦黑。一切的表象都被抽丝剥茧般的一点一点流走,直到这里露出了它原本应有的面貌,一座经历过了火灾的凶宅。

只有玛尔塔,她依旧是那个明艳动人的玛尔塔,奈布眯起眼打量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请不要误会,我和你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毕竟我们是一类人,不是吗?”奈布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你可曾是救了我命的人,但是看着你褪去温和的伪装,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啊。”

奈布饶有兴致的看着玛尔塔风云变幻的神情。他从那个老奶奶那里听来了关于49号真正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没有一群折磨人为乐的厉鬼,也没有吃人的女巫,只有一个小女孩,一个孤单的、被所有人排挤、厌恶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灰姑娘式的故事,但是在那个故事里,没有王子、没有南瓜车、也没有水晶鞋,灰姑娘甚至找不到一只老鼠当朋友。她只有喜新厌旧的父亲,和一个接一个换的后母。她的生父贝坦菲尔先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伪君子,在外人面前的他是一个英俊的富人,但只有在家中他才会展现出他粗暴而吝啬的一面。

好色、贪财、吝啬、暴力,那就像是一个负面的集合体,他在表面有多么的虚伪而光鲜,他的内里就有多么的肮脏而丑陋。一开始她只是一个被忽视的透明人,每天睡在稻草堆里,做一些劳累的粗活。当她长大之后,她的美貌渐渐变得令人无法忽视,于是她成为了她生父的工具,还要遭受他的打骂和羞辱。

她恨极了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自杀或者杀掉那个男人。但是家中只有冷漠的佣人和对她冷嘲热讽的后母,她每天吃着他们不要的残羹剩饭,然后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用一双装满了恶毒的恨意的眼睛看着他们穿着华丽的衣服与富豪们高谈阔论。

在她终于无法忍受这一切的时候,她在一个夜晚潜入了她生父的房间,想要刺下那一刀结束这一切。但是她却被她的继母发现,这场行刺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她的生父知道后暴跳如雷,一边辱骂她一边将她打得半死不活丢进了地下室。她忍受着皮肤上的寒冷,满身入骨的痛,整整三天也没有人给她送饭。她只能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与老鼠爬虫为伴,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和心中蓬勃的恶意与不甘。

五天后,她悄声无息的死在了地下室的角落。但是在她死后,西街49号里住进了一只恶鬼。贝坦菲尔先生往往会在深夜看见门外趴着一只衣不蔽体的女孩,用一双怨恨而不甘的眼睛盯着他,当他尖声叫喊着想要叫人来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女孩又静悄悄的消失了。

贝坦菲尔先生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他每天都将门死死的抵住,试图以此来自我安慰。但是后来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将卧室的门封上,在十二点以后都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开,而那个女孩就站在门外,静静的、怨毒的注视着他。

一开始只是关不上的门,后来贝坦菲尔先生发现自己周围发生了越来越多的怪事。比如去地下室的佣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失踪,然后尸体在三天后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以及半夜时床底下会发出抓挠似的怪响,播放音乐的留声机似乎受到了干扰,歌曲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女孩尖锐的哭声......

贝坦菲尔先生开始变得神经失常,在外人面前也顾不得维持他的形象了,露出了他暴躁易怒的本性。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他那个被他关在地下室的女儿,而当他想要把她找出来发泄他的怒火时,地下室里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这时的他才想起来了每天趴在他的床头和门外的那张充斥着怨恨的脸,就是他的女儿,已经死去的女儿。

但是这一切在那一年的万圣节戛然而止,那是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从那场噩梦中只有一个佣人死里逃生,但是他的精神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变得精神失常,每天只会像个游魂似的在街上念叨着一些古怪的话语,当听到别人提起49号或者贝坦菲尔的时候会突然变得神经兮兮,发出尖利的哭叫声来。

贝坦菲尔先生和他的妻子被剥光了衣物杀死在地下室里,涌出的血液浸满了整个地下室。而大宅里的其他人都像是被摄了魂,神情木讷的跳进了油锅里,将自己煎熟。这些死法过于骇人听闻,甚至无法确证他们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最后只能草草地结了案,成为了小镇里的一则血腥的怪谈。

但是两百多年过去了,49号真正的故事已经因为过于血腥而不断的被改编,最后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现在的人们讲着他们自己编造的怪谈,还信言坦坦的告诉他们的孩子,这就是西街49号的故事。

而那个女孩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自己却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她住在她死去的躯壳里,身体机能早已停止了运转,但是她却可以操纵着躯体与他人接触。她已经成为了人和鬼之间一种不存在的介质,就像是———活着的鬼。

故事的结尾停在了女孩的背影上,在她的面前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大宅,在大宅的上空翻涌着浓浓的黑烟,黑烟里又翻涌着一张张扭曲的鬼脸,代表着这里永世无法平息的怨恨与怒火。

“所以我猜,这就是这个怪谈本来应该有的样子,对吗?”

听到这里,玛尔塔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带着一点诡异的愉悦。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奈布的眼睛穿过了她,他看向厨房那边,在黑暗里竟闪烁着一双双诡异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里都带着不甘的怨火。

但是他们不是玛尔塔,他们可能永远也走不出那里。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最初的版本。”玛尔塔说,“如果再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事的话,也许记忆已经要烂在我的脑子里了。”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忘掉。

“有什么奖励吗?”奈布揶揄道。

“奖励你一个怪谈怎么样?”玛尔塔诡笑道,“在万圣节夜晚死在49号里的男孩,怎么样?”

“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怪谈,都是人创造出来的。或者说是由恶鬼创造出来的更加贴切。”奈布面不改色的说,玛尔塔收回了那种笑容:“你是不是送了我一个怪谈?”

“没错,49号房子周围就是恶鬼的领地,靠近这里的人都会被恶鬼杀死,怎么样?”奈布凑近她,他们鼻尖对着鼻尖,但是空气中只有冰冷的对峙,“你难道不是恶鬼吗?亲爱的玛尔塔?”

当他听到那个故事真实的面貌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小镇上的每一个怪谈,其实都是被恶鬼所创造。而每一个本应成为故事的怪谈,都走进了现实里。

如同恶鬼一般的贝坦菲尔夫妇,创造了玛尔塔的怪谈;而成为了恶鬼的玛尔塔,创造了西街49号的怪谈;而小镇上如同恶鬼一般的镇民们,创造了恶鬼一样的奈布,而奈布创造了一个新的怪谈。而现在两个恶鬼相遇了,他们想要创造一个新的怪谈。

这是一个无形之间的诅咒,而本应该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件事却在此时交错,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个更大的噩梦。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孤独缺爱的小男孩被温柔的女鬼救赎的故事,只有一个孤独的恶鬼,遇见了另一个孤独的恶鬼。

所以他们之间的爱是畸形的,玛尔塔因为从小黑暗的经历,早早的已经被摧毁了爱的能力。而奈布对于玛尔塔的爱近乎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从而更加纯粹,也更加疯狂。

“当你杀掉他们的时候,你不觉得他们都应该去死吗?所以我想要他们去死,这难道不对吗?”奈布轻声说,他捧起玛尔塔的脸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亲爱的玛尔塔,现在的我在你眼中,是一个人还是鬼?”

玛尔塔摇了摇头,“不,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一个小男孩罢了。”一个敢于在万圣节的夜晚敲响49号房子大门的小男孩。

“那我送你一个恶鬼好不好?”奈布的指腹轻轻擦过玛尔塔的嘴唇,暧昧的动作却被他做出了危险的味道。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玛尔塔,然后俯下身给了她一个冰冷的吻。心底被恶意填满,灵魂却像是漏了风,四面八方涌来的是空虚。

他的心中本来应该有一腔炽热而纯粹的情感,但是此时的他突然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十三年前下着雪的那个万圣节夜晚,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风雪中,心脏被冰冷的孤独浸泡,那是再温暖的炉火也无法驱散的严寒。

直到他敲响了49号房子的大门,他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天使,天使却用恶魔的语言挑拨着他心底的恶意。而可怜的他依旧追随着她的脚步,殊不知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现实怪谈。

是的,但是他已经爱上了那个恶魔伪装的天使,他被她展现出来的善意所欺骗,单纯的认为她是前来救赎他的仙女教母。可当他知道了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恶鬼而不是天使时,他也痛苦、也迷茫过,可是他依旧心甘情愿。

为了与他的恶鬼永远厮守,他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恶鬼。在1999年万圣节的最后一个小时,他决定送给他心爱的恶鬼一个现实怪谈,而这个怪谈就是整座小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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